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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地办公,时时聆听圣上的谕旨, 那就是莫大的荣幸、莫大的福缘,足以让他们心甘情愿献出一切,并深感真君的恩情还不完——对于内阁来说, 组建办事处只是给自己挑揽权的牛马;但对于满坑满谷不尽其数的官吏而言, 能给内阁当牛马就是此生最大的荣幸,旁人想跪还没这个门路——即使以高、闫、张等诸人之清贵显要,有幸能蒙皇恩拔擢入如此机要的衙门, 那也是诚惶诚恐, 感激莫可名状的。

仅凭着这一份感激,人家也要拼死效力, 在内阁面前做出一番事业来。

当然,内阁的水是很深的, 即使三人各自都有靠山,办事也要小心谨慎,处处都不能落人话柄,给举荐的恩主丢了脸面。

所以,外事处挂牌之后,第一件大事居然并不是抢班夺权架空六部老登,而是运筹帷幄,办了一件大大的德政——张太岳从世子处拿到了内幕消息,知道儒望运来的木材中有大量朽烂而不堪使用的次品,堆在码头风吹日晒,早已干枯变形;于是几人设法在工部调来了车马,将朽木逐一运回京师,以极低的价格卖给沿途的穷人,也算是隆冬时襄助民生的美事,为真君这丰功伟绩的一年做一个体面周到的收尾。

大概是上下齐心办事,总有些全新气象;到年末衙门封印停工之前,镇抚都城的京兆尹就格外上了一本,说经各处长吏仔细查探,如今虽已入冬,京城街道竟然没有一个路倒饿殍;上下各能安居温饱,如此百余年未见之治世胜景,实在是仰仗当今圣天子之恩德云云。

这封奏折当然有溜须拍马的嫌疑,但内容却是大差不差;也正因为内容大差不差,所以效果颇为震动——如今的中原倒不至于沦落到满清后期马尔萨斯陷阱大爆发,京师亦“民穷财尽、乞丐成群”的地步;但每年总有外地流民趁隙混入京城乞讨,也往往会被活活冻死在这寒风料峭之中。这是太宗定都北方以来,历代皇帝尽力赈济亦不能避免的缺失。

所以,如果真能做到路无饿殍,那什么“治世胜景”云云,夸张是夸张了一点,但也不算太为过分。仅凭这一点功绩,皇帝的所谓“深恩厚德”,应该还是当得的……吧?

当然,这种对皇帝恩德不切实际的妄念,大概也只有在底层小官的身上还能残存一二;上面的重臣纵览全局,其实很明白这胜景的真正底细,晓得这绝不是卖卖柴火施放粥水可以达成的局面(要真有这么简单,前人不早就把事情料理妥当了?);如果真要追根究底,那恐怕应该归功于对倭战事获胜后,皇帝特命在京郊扩张的众多火器作坊。

扩张的火器作坊及炼铁厂大量的招募工人,几乎将入京的流民吸收了个干干净净。外加海商的粮食运到京师后周遭粮价大跌,连番的因素彼此凑合,居然还真把历年都无可奈何的大漏洞勉强裱糊住了,给真君好好地做了一番脸面。

仅从这一个层次来讲,开发火器后对外进取的路线就实在是效果显著,轻易就能做到往常匪夷所思的事情。对于这样明白之至的效果,即使如李句容一流直觉敏锐的保守派,也不能老实承认、大为倾倒,乃至于在私下生出不可自制的怀疑——虽然本能上总觉得厉兵秣马大举动武不是什么好事,但似乎实践中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坏处;难道自己想来想去,仅仅只是杞人忧天不成?

这就是新式生产力的迷人及魅惑之处了,在刚刚接触的时候,它总能让你品尝到意料不到的甜头、享受前所未有的利益、弥补以往一切的疏失;连最为严苛保守的学究,都很难在纯粹的技术进步中挑出什么瑕疵来。可是,甜美香醇的新式生产力蓬勃发展到最后,却往往又会释放出某些匪夷所思的活爹出来——这往往又是保守派所梦想不到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