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三章 天地受命(1 / 2)

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8675 字 4个月前

“我想我们会再见面。”

田安平在天涯台前留下这句话的时候,大概没人想到,这句话能够这么快就实现。

人们以为的场面话,只是他如实描述的心情。

没有人能想得通,已经被曹皆劝回决明岛养伤、也确实被楼约打成重伤的田安平,为什么又莫名其妙地跑到鬼面鱼海域来。跑到姜望面前,惹他不快。

非要说的话,倒像是一个“坏孩子”,私底下故意找茬,想继续先前在家长面前不便再继续的矛盾冲突。

姜望不惯着他。

一声“滚”字,炸起万丈狂澜。

杀意一念起,便驭声纹为剑,斩出万锋。

千万支晶莹剔透的锋锐小剑,如轻舟掠水。疾驰在浪潮,穿梭在天海,各呈不同剑式,交织出无与伦比的杀伤!

每一道剑式,都是普通修士一生无法企及的巅峰。

阎浮剑狱乘声而起,如浪逐奔。演尽姜望这一路走来,每日修演,不断积累,不断推陈出新的剑术杀法。

或繁或简,都在道中。

田安平不惧反喜,举镣而啸:“对!合该如此!将你失去自我前的最后一战,留予我田安平!千万别叫我失望!”

说他疯也好,说他癫也罢,至少此刻,相对于那种恶意纯粹的家伙,他更像一个虔诚的求道者。

又或许,虔道者本就是疯子的别称!

他十指大张,托举向天,长发向后飞扬!

“古来天人,尽皆永堕!我以‘枕戈’前来,不惜消寿,只怕错过!”

他迫不及待!

因为姜望已经在沉沦边缘,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立刻恢复实力,抓紧时机来进行这一战。抓住天人永堕之前,最后的机会,来研究、来探索——甚至于,他不仅仅是恢复了巅峰。在苦心求得的那一针“惊鸿”后,他解决了纠缠很久的灵魂问题,实力更有突破!

姜望曾问田安平,想要如何了解他。

哪有别的回答?

唯有生死见本色!

随着田安平的双手动作,在他身前的漫长的空间,霎时一定,风漪都不显,波纹都不见,仿佛凝固了。

那银海剑鱼群般的汹涌剑芒,那骤然掀起的高耸的狂澜,就这样定止在半空,仿佛永冻成冰川。

因杀柳神通而被封住境界、禁足十年的田安平,虽然向来有恐怖之名声,其真实实力,却一直是个谜团。他常年坐在即城中心的那辅弼楼里,轻易不与人接触。即便在解封之后,动手的时候多了起来,也没谁真正逼出他的全部战力。

当初在伐夏战场,一战惊天下,可见识他真正力量的人,几乎都被杀死。敌军全灭,我军也所剩无几。

他公开出手的每一场战斗,都算得上重要的情报。

就比如在先前与楼约的战斗里,他似乎就体现了空间方面的神通。以“秘法·搬龙”起手,接上“禁法·虚生劫隙”,震惊一众看客,几乎以为楼约要立死当场。

此刻举天定海的表现,也颇类于【阖天】!

姜望赴海晚了一步,错过了那场真人之战,所以也不曾拥有知见。

但打一个田安平,何须知见?

今时今日二证天人、且已经在天道深海淹进了大半截的他,只打眼一看,便知田安平所把握的不是空间。

而是构筑空间的那些“线”。

一条横着的线,一条竖着的线,便框出了白纸上的平面的范围。

若再有一根立起来的线,便出现了所谓的“空间”!

田安平对“线”的把握,深入道则根本,以道则之线编织空间,锁定空间隙纹,达到了近似于掌控空间的效果。也一定是对“空间”有非常深刻的认知,才能做到这个地步。至少姜望自己是不及。

但现在也不是坐下来比试对空间的了解,他也无须去讨论空间认知,只要理解,就已足够。

大约这些“线”,就是田安平的道途所在。

在静止的“冰川”之前,姜望是唯一的“动景”。

他冷漠地并起双指,任衣角飘飞,只在身前一划——

绷!

仿佛有这样的弦断的轻响。

不曾响在耳边,却裂开了心湖。

那只存在于姜望和田安平眼中,或许照无颜也能看到的“线”,齐刷刷地断了,作丝缕飘飞。

剑指斩道!

哗哗哗!

波涛继续汹涌。

万千剑形声纹继续奔流。

仿佛阻隔不曾发生。

田安平头顶腾起一片巨大黑影,刹那引动狂风、铺张云翳,隐约聚成鹏形,遮天盖世。那是一道极恐怖的虚影,代表初代忠勇伯吞龙嚼荒的强大武功。

大泽田氏不传之秘,【夜鹏吞龙功】!

大鹏展翅欲高飞,颠簸碧海,翻覆苍天,使丘陵为大泽!

忠勇伯田文僖,即大泽田氏初祖,是他亲手开辟了这个世家。

昔年言官曰此功大不敬,敢言吞龙,有犯上之嫌。忠勇伯台前请罪,要自斩其功。

武帝大笑,说什么他妈真龙?何等劣物,能适我尊?忠勇伯尽管吞海,为朕武功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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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赏言官百金,嘉其敢言。又责言官百棍,罚其妄言。

终武帝一朝,大泽田氏都是齐国水军主掌,封地也名“大泽”,常于迷界争锋。忠勇伯田文僖年纪较轻,是在武帝已经复国定鼎、稳定朝局之后,才开始崭露头角,错过了最容易得功的复国战争。

但其人勇冠三军,忠心耿耿,在那些复国名勋已经占据朝堂的时代,仍然杀出一条血路,建功无数。有他的开拓,累勋后代,才有今日位在齐国一等名门行列的“高昌侯”之爵。

也就是后世子孙不肖,才被褫夺军权。

直至现在,田安平掌握斩雨。

这夜鹏吞龙功施展开来,真个八方带雨,天地鼓风。仿佛吞尽天光,使晴日归夜。

令人几乎能够窥见,初代忠勇伯的勇毅。

但夜色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瞬,无穷剑光似天光,便已将它撕破!

传说中杀力极怖的所谓“夜鹏”,几乎是在成型的那个瞬间,还没来得及完全张翅,就已经被斩碎了。

千万支晶莹剔透的锋锐小剑,轻而易举地撕裂一切防御,将夜色席卷,如浪涌潮奔,顷刻将田安平淹没。

此时姜望甚至剑未出鞘。

剑未出鞘,万人阻道道中死!

“姜望不可!”

“姜兄弟且住!”

“青羊!”

在场众人,无一人对田安平有好感,但几乎同时出声,都慌急地阻止姜望。

田安平再怎么说,也是大齐帝国九卒统帅。

焉能以口角而殴死?

就算再不愿意,也必须要承认——死一个田安平,要比死一个李龙川严重得多。

今天的姜望都担不住!

这些朋友的担心不无道理。

姜望却只是反掌一推——

无论晏抚、温汀兰、李凤尧,抑或照无颜、许象乾,全都被他这一掌推远,飞出千丈外。免得再有干扰,也免得溅血在身。

而他踏步往前。

只一步,长剑便出鞘,人已近身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