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64 章 抉择(2 / 2)

明日如我 燃灯伴酒 8455 字 5个月前

“是。”侍者愉悦地勾起嘴角,“按照灯塔那些科学家得出的所谓结论,我早该在五十多年前就死去。”

“神保留了你的性命,也使得你身上的时间就此停滞。”时明煦继续猜测,“灾厄发生时,你被带离乐园,去往陷落......永恒的应许之地。在那里,你同‘神’之间达成承诺,他赐予你长久的生命,但生存并非没有代价——年龄的尺度随之凝固。”

“除此之外,你体内的血液循环和呼吸循环也停止了吧?所以你不再拥有正常人的体温,也不再拥有呼吸、心跳与脉搏,甚至连瞳孔也微微散焦。”时明煦冷静道,“虽然我不知道‘神’如何做到这一点。但,这样的存续方式,真的还能够称之为活......”

“你闭嘴!”侍者被戳中痛处,在无孔不入的寒冷中,他抬手向时明煦打去,却被早有防备的后者一把钳制住手腕。

但嘴巴没有被捂住,侍者恨声道:“你这个无知的家伙,你什么都不懂——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!只需要等神明完成此次蜕变,我就将焕发新生!”

“蜕变?”时明煦立刻捕捉到这个词,“你的意思是,这几日的暴雨、冰雹和风雪,是祂在经历蜕变?”

不是重伤或死去吗?

可他和时岑在南方雨林时,分明都听出了灰白色生物的孱弱,也见证了那种类似传承的交谈。

“蜕变是神明的磨砺!”侍者愤怒道,“而在此前,我的生命完美无缺!五十年前,我被神明拯救、回到乐园之际,还没来得及享受新生,就又被抓到那个愚蠢的灯塔中去,他们观察了我那么久,也连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,根本无从窥探神迹。”

“直至一月前,神明主动抓取我的灵魂,向我预告此次降临。在此期间,祂的力量无法完美笼罩,所以我才会短暂出现这些情况。时岑,你听懂了吗!”侍者轻蔑地说,“我这个小小的F级已经活到六十二岁——整个乐园中,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?”

但时明煦在这些充满讥讽的言辞间,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字。

“又”。

侍者说,他就又被抓到那个愚蠢的灯塔去——但就他同时岑此前查阅到的档案来看,没有任何侍者于灾厄前留存于灯塔的实验记录。

他在思绪流转间,很快联系起贝瑞莎沉倦的讲述。

“因为实验对象太少,寥寥几个孩子......还大多为E或者F等......”

他随即恍然。

原来

,侍者就是曾经的跨物种基因链融合实验体之一。

那么,同样被带走的安德烈也是如此吗——灾厄中,被白色巨型生物带走的人并非随机,而是定向选择了这些跨物种基因融合失败的孩子吗?

在这纷繁杂乱的往事里,时明煦终于努力抓握住更多线索,他转头,正要继续询问对方。

忽然,凝视感铺天盖地,纯白寒冷的空间中像是瞬间睁开无数只眼,所有竖瞳都盯住他,一个古老如湖泊的声音自四面八方笼罩而来,层层叠叠,好似远在天边,却又能震得耳膜生疼。

声波,那种沉闷的声波再度响起,它似乎还不如此前在南方雨林听见时有力,但由于特定空间的缘故,被无形的壁障反射加强少许。

只不过这次,它不再是同178号交流时候的未知语言,声波带动寒冷的气流,压制住时明煦。

对方,直接使用了人类的语言。

“你......时......岑?”

祂似乎还有点疑虑,想要彻底确定时明煦的身份。

是因为身为意识体的时明煦,同时岑的长相有所出入吗?

那么如果他直接答“是”,对方在已经产生疑虑的情况下,会不会直接拆穿他,进而抹杀掉两个人。

可如果他回答“不是”,又会不会为时岑招致灾难——毕竟他们现在尚无法肯定,灰白色生物一定没有沟通平行世界的能力。

究竟要怎样回答?

时明煦承受着这种可怖的压迫,就连站立也几乎成为奢望,他艰难地瞥了眼身侧,侍者的情况竟然也一样,灰白色生物没有区别对待他们俩——但侍者的面上,明显挣扎着浮现出欣喜。

他为神的降临,心甘情愿地匍匐下去。

见时明煦没有答话,声波再次搅弄空气,寒风刀刃一般切割过时明煦的鼻腔,他闻到铁锈味。

低温致使黏膜破碎,直接作用于意识体的疼痛让时明煦脑中瞬间空白。

而下一秒,血落到地上,就迅速被纯白空间吞没掉,再不见踪影。

“你,时岑?”

这一次,声波震颤得更加厉害,时明煦读出了鲜明愤怒。

可是,他究竟该做出怎样的回答?

时明煦无法决断。

在缄默中,死亡一点点逼近,他明白自己应该做出回答,可意志完全不受控制地分崩离析,他只能想到许多人和事,喉咙像被冻结住,完全开不了口。

雨季台阶角落中的安德烈,蹁跹进苍白灯光的、属于文珺的蝶翅状通讯器,竹藤椅上垂垂老矣的贝瑞莎,以及——

以及时岑。

可严寒的笼罩没有停歇,气温下降得很迅速,时明煦甚至能够听见空间中细小水汽的凝结,他知道这样的低温拥有冻结血液、杀死自己的能力,可是,开不了口。

意志被搅弄又冻结,无法回答。

他好像,只能等待死亡了。

但这样被迫的沉默,或许可以保全时岑,对方就能够活下来,以灯塔研究员的身份。

时明煦忽然感到心脏坠痛。

他意识被打得散乱,挣扎间钝钝地想到,他们连一句道别也没有。

不过须臾,无边寒冷吞噬掉时明煦,他的喉管被冻结,身体也再支撑不住,颓然倒向地面——

就在此刻。

一个声音自耳道深处响起,它轻促而隐秘,却如此清晰有力,像破冰的暖流,将被强行拆解的理智重聚到一处。

“小时,现在试着回答祂。”

“告诉祂,你就是时岑。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