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91 章(2 / 2)

江袭黛道:“……我是杀了,自己的同门。”

“同门?这倒是有些稀奇了。”展珂有点儿惊讶:“你是误杀,还是说复仇?”

“后者。我被他们排挤了很久。”江袭黛:“师尊总是让我忍让,但我忍得久了,却心中不忿,半点觉得不痛快。愈发想要弄死对方,然后我就……”

她很少有个人倾诉,已经很久没有同人讲过话了。江袭黛无所事事地,一面翻着书,一面说着自己坎坷的过去,又一面支起耳朵来听对方的反应。

展珂道:“那些都是他们唬你的,江袭黛。正如我的师尊,也总让我谦让着我的师兄一样,这种话听听就好。”

“你师兄待你如何?”江袭黛想了想,问道。

提起师门,展珂有些意兴阑珊:“勉强。逢年过节给我捎点礼物,隔几个月问候着,没闹过什么矛盾。”

“挺好的。”其实江袭黛心里想的是,这已经十分好了,可是她没遇到过这样的同门。

“小恩小惠罢了。”展珂颇为不屑:“再过些年,若我们真开始争阁主之位了,师兄岂会让着我?”

“师尊从来只教导我不争不抢,而不教导师兄,因为师尊更属意他当下一任接班的。你瞧——这便是偏心。”

江袭黛拿指尖轻轻捻着衣角,支起了下巴,安静地听她说话:“当阁主又能怎么样呢?”

“其实我也不知道。”展珂道:“但人人都去争的东西,多半少不了好处。”

江袭黛轻轻吸了一口气:“我从前也如你这般想,去争,去夺,也瞧不起那群废物,只是后来……我发现我很害怕孤独,也很害怕被人忘记。”

所以她知道自己与人相处不好,那不妨听掌门劝诫,与人隔得远一些。

后辈不认识她的为人,但或许整个灵山派会记得她的名字。

她不是什么嗜血成性的小妖女,她是镇杀妖孽,诛尽邪祟的江袭黛。

“这有什么害怕的。强者总是孤独的。”展珂似乎很不理解:“你能从这种地方活下来,足以证明你很厉害。”这也是她愿意结交江袭黛的缘由。

“是吗。”

突然被夸奖了。

江袭黛虽是盯着手里那本书,但实则早就心不在焉,那张血迹斑斑的小脸,双眸微微翘起,很矜持地笑了一下。

所言有无道理,她并不知道。

但她很喜欢展珂。

这是江袭黛交到的第一个朋友。

展珂每次来拜访灵山派时,也总是顺道儿给江袭黛带点什么。时而是疗伤的丹药,时而是她喜欢吃的各类糖品。

她陪她闲聊说话,有时候还会分享一下外界的事。

光阴荏苒,一年又一年地过去。

江袭黛花了二十五年的时间,把整本晦涩的《焚情决》修行完毕。(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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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后一百年过得有点艰辛,中等个头的妖魔很是难缠,更有灵智,还时常是那些大魔头的手下。

她总是过得伤痕累累,满头狼狈。她不止一次趴在血泊里,看着阵法外一身皎洁的展珂,心中浮现起难言的自卑。

但还好,展珂和别人不一样,她看起来没有为此嫌弃过她,还会在她喊痛的时候特地去山下买糖,还教她哼了首小曲。

有时候江袭黛屡受重伤,几乎觉得自己快要死了,她总是想起那个女子,然后又在死生之时顽强地撑了下来。

人久处于黑暗,有了这一点点光芒,些微的希望,便可以一路活下去。

哪怕江袭黛从未真正认识过展珂的为人,不明白她的喜好,也不曾探究她的内核,但江袭黛却并不在意。

时光又过了大约三百多年、或是四百年?

具体是多久,江袭黛真的记不清了。

她的实力在日复一日的捶打中变得强大,莫说是中等个头的妖魔,哪怕是裂缝中的一方领主,碰见这个煞神也要绕道而行。

最后江袭黛荡平了此处的妖魔。

打乱的魔气全部被她的灵力绞碎,和着它们的鲜血化为血雾一样的红。

久被妖魔破坏影响的这片山头,终于焕发了生机。

只是可能因为被结界阵法长久地和外界分开,这里的环境已与外界不太一样。

暗红色的土地上,生出了一簇簇鲜红的佛桑花,妖异诡艳,燃满了整个裂缝。

江袭黛在诛杀领主魔物时,无意拿到了一套称手的兵器。她料想可能是因为这把伞的影响,毕竟伞面上绣着的正是佛桑。

很漂亮,她很喜欢的颜色,鲜艳热烈,在夹缝中靠着一丁点雨露蓬勃生长。

展珂再一次前来时,不免为眼前景象所震撼。

血红的河流,大红的花朵。江袭黛还在老地方等她,只是形容已不似当年狼狈。

她的眉眼早就长开了,娇艳夺目,穿着一身蹁跹的赤色衣裳,站在花丛之中。

分不清是否是佛桑花的颜色更烈,还是站在花丛中的女人更加绚烂。

那女人走过来,伸手摁在结界上,波澜从她的掌纹荡开。

她眉眼舒展:“阿珂,你终于来了。我上次想说,听了你讲的那些风俗,我也想同你成亲。”

“……”展珂委婉应道:“再等等可好?你如今困在此处,而我那边也是一派波谲云诡,谁有这个心力?”

江袭黛有些失望,不过拿出了拿自个裁衣裳的余下的一块布料。上面的针脚密密麻麻的,看起来缝得很认真。

她铺在上面,笑意又浮起:“好看吗?这还是你上次带给我的布料,出来以后我赠你。”

“还不错。”

展珂勉强点点头,虽然她完全没看出来

() 江袭黛绣的是什么。

江袭黛笑容微收(),?虎祙???()?『来[]%看最新章节%完整章节』(),“你在不高兴。又是你那个师兄在欺负你?”

“算是。”展珂撩了一下耳畔的发梢,心情的确不好:“撕破脸皮了,闹得很难看。但他比我想象的还要谨慎一些,一时又想不到什么法子……”

展珂拿手比了一下颈部,意味不言而喻。

江袭黛:“这有何难?待我出去,会会他便是。”

展珂闻言笑了一下:“是吗?你要帮我杀人吗?”

江袭黛靠在结界上,稍微蹭了一下鬓发:“只是……阿珂,需得事先劳烦你一件事。”

“嗯,你说。”

“如今妖魔已平,这后山却久不见人来。你去帮我知会一声,让掌门把这阵法撤了,我便可以出来。”

展珂摇摇头:“江袭黛,你的师尊早就去世了。后面灵山派经几浮沉,发生事变,便又换了五届掌门。”

那双美目微睁,片刻后她喃喃道:“……我忘了,已经这么久了。”

展珂看着眼前的女人,算不上心疼。她笑了笑,只是觉得江袭黛有点可悲。

曾几何时,展珂就觉得这女人实在不该——她有如此逆天的实力,却任由自己一手好牌打得稀烂。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东西,把自己关在这里折腾那么多年。

笨死了。

但展珂没有选择告诉她真相,她还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破坏自己和江袭黛的关系。

展珂:“没事,都是一样的。我帮你把新任的掌门唤来……不知是你们哪届的师弟,可能得是你的孙辈了。”

江袭黛点了下头,撑着伞目送展珂的背影离去。

这些年她只见了展珂一个生人,忽地一下要见到那些晚辈,江袭黛还颇有点不自在,她将她肃清的这片脏污之地重新整理了一番,甚至拔掉了一些长得奇形怪状的野草。

然后她整理了一下仪容,满怀期待地等着新生。

后山处冒出了一个人影,紧接着是两个,乌压压的人头汇聚而来。

来了这么多人?

江袭黛这一寻思着,倒还觉得他们挺隆重的。

其实她想说倒也不必如此,尤其是一想到这群人已经能当她的孙辈了——顿觉尴尬。要怎么表现才会比较像一个游刃有余的祖宗人物?

江袭黛决定以不变应万变,她撑着伞,眉眼冷淡而略显矜傲地站在原地。

为首的一个男子,束着玉冠,看起来像是掌门。

他蹙眉走上前来。

他视探了一周,目光完全没有和江袭黛接触,又连忙往后小退一步。

他回身道:“很好。没有松动的异常,但为了我灵山派长久的安稳,今日召集诸位长老以及内门弟子再加固九层,以免那魔头逃逸出来。”

“是!掌门。”

江袭黛面露疑惑,缓步靠近了他,一指伸出,拿指尖点点结界:“年轻人,弄错了。此处的妖魔早已伏诛,只剩我一人,

() 加固什么加固?”(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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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周的长老纷纷响应,盘腿坐下,掌心的灵力从四面八方亮起,白茫茫地照亮了江袭黛一身。

怎么回事……这些人看不到她吗?

不可能,那不然展珂是怎么与她说话的?

江袭黛扫视了一番,发现自己瞥过去目光时,一些偷偷抬眼看她的小弟子连忙低下头。

风声把他们的议论传来。

“原来这就是后山禁地镇压的那个魔头?”

“是的,不知是哪位能人志士收服的,一镇就是这么多年啊。我们宗门实在厉害。”

“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魔头?”

“废话,那不是杀不死吗。”

“掌门勒令所有弟子不要来后山处修习,怕的就是把她放出来。”

“怎么感觉怪怪的。我听到的传闻,难道这女人不是咱们的镇山祖师吗?不过哪有镇山祖师需要被压在结界里出不来的,多半是错谈了。”

“不过我听早几届弟子说过,那里的裂缝里生了许多妖魔。”一个小姑娘蹙眉:“是一位前辈甘愿进入此地,为大家保驾护航。”

江袭黛的已经沉下的心,又再次提了起来。

她握着伞柄的手一片冰冷,甚至生了一层冷汗,微微颤抖着。

小家伙,是这样的。请继续说下去,告诉他们,她才不是魔物,她才不是……她是……

心头的声音几乎哽咽。她是什么呢?

她在这里守了近六百年啊。

不是一眨眼一须臾,不是一天两天,也不是一年两年。而是每日腥风血雨,死生徘徊的六百年。

这六百年来,灵山派没有一日受到魔物侵扰,没有一个人死在这群妖魔的底下,甚至没有人再为此受伤。

那小姑娘的话语让大家顿了一下。

江袭黛如聆听审判似的,稍微垂下了头。

下一刻,爆发的哄笑声传来,“你自己看——看到了吗?这禁地里光洁得很,哪里像有打斗过的痕迹,又哪有什么妖魔鬼怪?妖魔鬼怪过处寸草不生,脚底下能开出这么多红花吗?”

“最多只剩那个站着的魔女罢了。”

“你看她一动不动,是不是因为被镇压久了?”

“哈……”

突然,一阵爆裂声自眼前的阵法中炸开。

九层阵法中破出了一个红衣女人,还没加固好的阵法,在爆震之间几乎化为了粉尘。

众人大惊失色,眼前只不过一片红影,再是一片血雾。好像天上的云也变红了似的,从天顶上也淅淅沥沥地掉着珠子。

他们惊恐地发现,那魔头破阵而出了。掌门的脑袋不见了,而身子还站在那里。

再是惊恐地发现,掌门与同门的身体也不见了,骨肉瞬间分离,绞杀而成这片血雨和血雾。

整个灵山派阴了天,乌云密布,骤雨将倾。

此刻血水已经染红

() 了整个后山,从山顶上汇聚一层血溪,窸窸窣窣地流淌遍了整个山峦。(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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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都去死好了。”寂静与水声的流动中,有人轻声呢喃。

江袭黛去了掌门殿,揪出了今日未去结界的长老们,一言不发地把他们切成了七八段。

她去了外门,把外门屠了个干净。

她去了宗门的武道场,一伞砸下去,人连着擂台全部碎成了渣滓。

她甚至去了灵山派祖辈的陵墓,一剑劈开连绵的墓碑,连先辈祖师的衣冠冢和尸骨都毁得渣滓不剩。

整个灵山派,曾经在修仙界的历史也算是荡气回肠,出了无数能人志士。

但是它的覆灭就在这瞬息之间,抵抗的修士甚至还没有发出一声哀嚎。

这是一场屠杀,确实是的,没有任何吵嚷,留下的只是死亡一般的寂静。

后人说,她疯了。

江袭黛确实已经疯了,她是被这群人逼疯的。一次次的打击,一次次的折磨。小时候的山谷里,施暴者烫开了她的皮肉;后来的灵山派则掐死了她灵魂里仅有的善良。

曾经她有多怀抱希望来到这里,如今就有多恨灵山派这片土地。

你们不是说我是个魔头吗?还是妖女?

她欣赏着这片纷纷血雨,颇为恶毒地想,那就疯给他们看好了。

这群人不知道真正的妖魔是什么样。而那群妖魔也只是江袭黛脚下匍匐的飞灰而已。

她就说——这世间怎会突然裂开一道缝隙,生出诸般妖魔,祸害世间。

源头在哪?

原来这世间的魑魅魍魉,归根到底,都是人心的恶念。

这一日,灵山派几乎满门覆灭。

关于为何是“几乎”,毕竟还有一个天命加身的李星河活了下来。

其实还有一位,只是相对来说不怎么起眼。

江袭黛撑着一把血伞,最后又回到了镇守她六百年的那片裂缝。

其实后来啊,她的实力完全可以破开此处,只是她总是想再逼自己一把。

现在看来只是个笑话。

江袭黛弯腰折下了一朵佛桑花,花瓣上缠绵着鲜血,再也嗅不见温柔的花香。

一个小姑娘的声音怯怯响起,像是被吓傻了:“师祖,您为何唯独不杀我呢。”

江袭黛折花转身,往地下一瞥。

是那个试图为江袭黛辩解的小姑娘,她的身形小小的,矮墩墩地站在江袭黛脚边。

江袭黛瞥她一眼:“滚开。你这种小东西我一手掐三个。免得脏了我的手。”

女人转身欲走。

而地上哗啦一声响,那个小姑娘跪下来,膝盖往前走了几步,突然急忙磕头道:“灵山派没了,我眼下也没个去处。祖师在上,受弟子一拜!求您带我走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江袭黛的脚步顿住,眉梢蹙了又蹙:“什么?”

那小姑娘还在磕头:“求祖师开恩!弟子愿一生追随您,绝无二心。”

“你叫什么。”

小姑娘认真答道:“祖师在上。弟子,名唤闻弦音。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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